在第一年,倫敦的一切都是新的
我在第一個月,
就搬離了環境治安極度危險的學生宿舍,自己到外面找房子
雖然學生宿舍有自己的衛浴和寬敞的廚房,還有cleaner會定期打掃
但大多數女生寧願花時間和精力到處找房子看房子
只希望不要遇到什麼不好的事。
之後,我搬到了一個中東區,
街上兩旁都是酒吧和中東雜貨店,裡面有賣很多不知名的種子和香料
有朋友暱稱這些中東店是"好幫手",因為它永遠會開到半夜,甚至聖誕節或元旦的時候,所有商店、地鐵、公車都暫停營業,只有"好幫手"開著,讓我們還能買到用來慶祝節日的啤酒。
有人說這個中東區治安也很危險,但我不這麼覺得。
雖然公寓很舊了,可是很有家的感覺。
兩旁林立的酒吧,會一直開到半夜,站在路邊喝酒的人,也都很專心的在聊天,就算有喝茫的醉漢,也只是雙腳發軟的坐在路邊喃喃自語,不會有什麼攻擊性。
這條街和倫敦的高級住宅區很不一樣,半夜還會有人在街上走動,但這會讓我打工完回家不那麼害怕,有人陪的感覺。
傍晚下了課回家,一走進社區,咖哩的香味就陣陣飄來
家門口的小遊樂園,每天都會有小孩子在裡面玩耍
每個週末中午,會有冰淇淋車放著叮叮噹噹的音樂,小孩子和我們就會衝出家門買盒摻了便宜糖漿的冰淇淋來吃。
每個星期日是我和室友的最愛,著名的Brick lane市集,和Columbia Street花市,就在離家五分鐘的步行距離之外。
習慣倫敦的生活後,我依自己的步調和方式過生活。
這個城市並沒有變,真正變的是我,我習慣了這裡的生活。
在這裡,我有一個新的身分,留學生Valerie.
我明白,在倫敦,它成了我生活的大部分。除了班上同學和老師,餐廳的同事,在英國認識的朋友,都是叫英文名字。
我覺得我好像兩個人,樺子和Valerie Ho.。
一直到第二年,我才真正如魚得水的愛上在倫敦的生活,當然,是用Valerie的身分。
我突然意識到,新的身分,我可以用新的個性、新的思考來塑造這個名字。
但其實新的個性維持不久,剛開始我學班上同學一直舉手發言,原本的個性跑出來後,我只用手托著腮幫子希望老師不要叫到我名字。
每天白天到學校,只能用英文和同學說話,對他們來說,Valerie是國際學生,從東方來的,Valerie說英文的口音並不是那麼純正。
班上有白人、黑人、中東人、香港人,但他們都是在英國長大,都是英國人。這個國際學生,繳的學費是他們的三倍,他們下了課是住家裡,她下了課要回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。
Valerie 吃飯的時候是用筷子,她會帶班上的同學去china town買他們最喜歡的辣油和麻薯,這些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店只有她分的出來。
她會在課堂上,翻譯老師從機場買到的中文字或日本漢字的保養品包裝,她用的資料夾永遠是花花綠綠,上面有可愛的卡通圖案。慢慢的,同學不會再看著她跟她說你們泰國米真的很好吃
另一方面,下了課之後,Valerie坐上公車,打給台灣的朋友用中文聊天,她變回樺子。樺子會把今天學到的專有名詞記下來,然後想一下等一下回家要煮什麼當晚餐。從台灣帶的滷包還剩好多,煮牛肉麵好了。
Valerie和樺子要交集有點困難,她們在異地的家,隔了八個小時的時差。想打電話給家人,還要算算現在台灣是幾點。
唯一的交集是,當晚上打著隔天要交的報告,她會在第一頁寫上Valerie的名字。
Valerie學著去辨認報紙上倫敦市長的臉,以便下次看到的報導的時候可以加入同學的話題中。
逛街的時候,朋友帶著她去買黑色長大衣。
“在這邊幾乎每個人都有一件” 朋友說。”這樣就不怕髒了,又好看。”
Valerie學著煮義大利麵和做三明治,
學著用當地人習慣的發音和語調,來和他們說話。
“I’m so Fxxking tired!”、”She is so fugly(fxxking ugly).” 這是在餐廳的同事的口頭禪和亂造字的事蹟之一。
樺子在台灣當過英文家教,但Valerie班上的同學會時不時的糾正她的英文,包括了文法和發音。
樺子很少喝酒,Valerie會喝到蹲在路邊嘔吐。
樺子遇到不高興的事會和人理論,Valerie遇到不禮貌的人直接比出中指說Fxxx off。
我用看似兩個身分生活了好一陣子,後來才想到這是不是一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。
我抗拒知道我是Valerie的人,問我的中文名字。
當然在台灣的朋友也不會問我的英文名字是什麼。
第一次是班上的波蘭人,問我” 你的中文名字是什麼”,教我唸好不好。
教了兩次之後,她還是沒辦法唸的正確,還說”你的名字發音,好像馬在叫。”
我無言………
還有一次是,老爸突然問我 “你在英國是用什麼名字?”
“Valerie” 我說。
“V….Valerie?”他重覆一遍
“你發音不對” 我冷冷的說完就默默的走開。
我深深覺得,給自己一個新的身分,可以更快去適應異鄉的所有事物。
因為到了一個全新不同的地方,一個新的自己,可以拋開對當地文化的成見。因為你不再是台灣的你。
當然在異地生活,偶爾遇到不愉快是一定會的。
地鐵裡會有人突然摸你的頭髮,路上開車經過的青少年會對你大吼大叫甚至丟東西,或是路人愛用”ni-hao” “koniziwa”來和你打招呼,順便試探你是哪一國的人。
但在大多數的時候,這種不愉快的小插曲並不會妨礙我慢慢愛上這個城市。
Valerie愈來愈清晰,樺子變的片段,不連續
暑假回台灣,我把Valerie留在英國,等著我回去。



